华灯初上，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，衣香鬓影穿梭流淌。
我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黑色小礼裙，站在这片奢华喧嚣的商业晚宴角落，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。
顾夜白带我来的。
但他手臂弯里挽着的，是巧笑倩兮的林薇薇。
我存在的意义，不过是衬托她的光鲜，以及随时准备承受他的奚落。
“哎呀！”
一声矫揉造作的惊呼，伴随着冰凉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泼洒在我胸前。
暗红色的酒渍迅速在单薄的布料上洇开，狼狈又刺眼。
林薇薇捂着嘴，眼底却毫无歉意，只有一丝得逞的快意。
“初然姐，对不起啊，我没站稳……你这裙子……怎么这么不吸水呀？”
四周的目光汇聚过来，带着打量、好奇，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这件过时的礼服，与这个金碧辉煌的场合格格不入，如今更是添了滑稽的污渍。
顾夜白皱紧眉头看过来，那眼神像是看一件碍眼的垃圾。
他抽出胸袋里的装饰手帕，嫌弃地擦了擦溅到林薇薇手上的几滴酒液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萧初然，你就这么上不了台面？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？”
心口像是被细针密密麻麻地刺扎，痛楚尖锐而熟悉。
我攥紧了微微发抖的手指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三年婚姻，全心全意的付出，换来的永远是他的漠视和践踏。
萧家没落后，我在他眼里，更是连尘埃都不如。
我没说话，只是默默低下头，从侍应生托盘里拿过几张纸巾，用力擦拭着那片污渍。
仿佛擦掉的不是酒液，而是我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尊严。
“初然，你怎么搞的？”又一个“关切”的声音响起。
是我曾经最好的闺蜜，现在顾夜白的助理，柳芊芊。
她快步走来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却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清。
她拿出粉饼，假意要帮我遮盖，语气却充满了怜悯和暗示：“唉，早就跟你说过，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的。
夜白哥和薇薇姐才是天生一对，你何必……
何必总是这样纠缠不休呢？
甚至……唉，有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……”
她欲言又止，成功地引来了更多的窃窃私语。
“听说她一直不肯离婚？” “可不是吗？
想用身体挽回顾总吧，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。” “真是自取其辱……”
那些低语像毒蛇，嘶嘶地钻进耳朵。柳芊芊看着我的眼神，充满了虚伪的同情和实质的恶毒。
我曾视她为知己，向她倾诉所有苦闷，她却转身就将我的真心踩在脚下，成了讨好顾夜白和林薇薇的投名状。
顾夜白显然很满意柳芊芊这番“表演”。他搂紧林薇薇的腰，目光扫过我，带着彻底的轻蔑和不耐烦。
他抬高声音，像是要彻底撇清关系，又像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：“大家可能有些误会，我和萧初然女士早已分居，毫无瓜葛。
之所以还允许她出现在这里，不过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，给她留最后一点体面。”
他顿了顿，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，补充道：“她？不过是我还没丢干净的摆设而已。薇薇才是我认定的未来伴侣。”
林薇薇依偎在他怀里，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，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炫耀。
哄笑声，虽然压抑，却清晰地传来。那些曾经或许对我露出过讨好笑容的面孔，此刻写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。
我依旧低着头，专注地擦拭着裙摆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，胸腔里那颗心，已经从最初的剧痛变得麻木，最后凝结成一块坚冰。
无人注意，我握在手中的手机，屏幕一直微微亮着。
录音的红点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固执地闪烁着。
那些刺耳的笑声，那些刻薄的言语，那些虚伪的嘴脸……都被清晰地收录进去。
顾夜白，林薇薇，柳芊芊……还有所有落井下石的人。
你们尽情地笑吧。
我沉默地承受着，仿佛逆来顺受。
但内心最深处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无声地宣告：
这些笑声，总有一天，要你们一个个跪着咽回去。
酒宴仍在继续，音乐靡靡。我像个被遗忘的污点，悄然退到更阴暗的角落。
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外壳，那里面存储的，不仅仅是今晚的羞辱。
还有过去无数个日夜，他漫不经心的嘲讽，他刻意的不耐烦，他对我心血之作的鄙弃……点点滴滴，我都悄然留存。
曾经是下意识的不舍，是卑微期望他能看到我的付出。如今，却成了最锋利的武器雏形。
顾夜白揽着林薇薇，周旋于宾客之间，谈笑风生。
他偶尔瞥向我这个方向，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，只有尽快处理掉麻烦的不耐。
他大概以为，我会像过去一样，默默流泪，或者徒劳地试图解释，最终在他的冷暴力下崩溃妥协。
可惜，不会了。
最后一次容忍的底线，在他们联手将我的尊严彻底碾碎的那一刻，已然崩断。
晚宴终于接近尾声。顾夜白甚至没有过来跟我说一句话，只是让一个侍应生过来传话：“顾先生说，让您自己打车回去。”
林薇薇投来一个胜利又轻蔑的眼神，依偎着顾夜白，坐进了那辆昂贵的宾利，绝尘而去。
夜风很凉，吹在沾了酒渍的皮肤上，引起一阵战栗。
我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，看着车流如织，霓虹闪烁。这个城市繁华依旧，却从未给过我半分温暖。
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。
我拉开车门，坐了进去。报出那个冷清的、临时租住的公寓地址。
司机透过后视镜，好奇地看了一眼我狼狈的礼服。
我闭上眼，靠在椅背上。
手指，却紧紧握着那部手机。
屏幕再次亮起，录音文件被加密，重命名。
文件名只有一个字——
“债”。
车窗外的流光掠过脸庞，明明灭灭。
我的唇角，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，极轻微地勾了一下。
弧度冰冷。
顾夜白，游戏才刚刚开始。
你，准备好了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