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那夜,祁恪是在我这儿过的,翌日更是亲口免了我向太子妃敬茶请安。
彼时我还受宠若惊,殊不知自己是被挂上鱼钩的饵,只为引叶清霜气急败坏地咬钩。
然而叶清霜欣然应允,从此与我井水不犯河水。
好端端地,怎么今天叫我去请安?
我心下惴惴地来到从未踏足的东院,未及门前,先听见一声娇呵。
「小小侍妾,竟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,敢不来请安?」
薛依兰正襟危坐在厅中上首,俨然她才是这一院之主。
「叶姐姐性子纯良任人欺负,今天我要帮她讨个公道。」
东院的丫鬟小厮们面面相觑,月影嗫嚅道:「是殿下允她不来的,说她要诞育幼子不必来行虚礼,太子妃亦不许我们为此抱怨。」
薛依兰冷哼一声:「她那种身份哪配养育太子长子,按我说,该把孩子要来放在姐姐膝下。」
「别在那杵着了,」她余光扫见我站在门口,愈发派头十足,「今日是先皇后年忌,太子和叶姐姐早早进宫,你的可怜相没人看。」
「太阳正好,你就在院中站三个时辰规矩吧,好好想想该如何侍奉主母。」
月影急得拔高声调:「使不得,西院的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啊。」
啪!
薛依兰柳眉倒竖,一掌甩在她脸上:「区区风尘女子,算哪门子心尖上的人?我薛家是京城一等一的门第,还罚不了她?」
月影捂着脸还在劝:「我知道您和太子妃情同姐妹,但她的日子本就难过,若是殿下发火……」
薛依兰轻蔑地勾了勾唇:「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,太子妃才会被半个主子都不算的侍妾轻视。」
「主仆一损俱损,姐姐被西院的骑在头上,你们又能得什么好处?」
几个丫鬟小厮颇为认同地点头,看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敌意。
别说他们,我若不是碰巧得知祁恪的「谋划」,必定以为薛依兰是为叶清霜出气,把她的刁难记在叶清霜账上。
阳光从和煦变得炙烫,院中种满品种各异的兰花,香气熏得我脑子发黏。
我掐着手心,把视线集中在一点,竭力让自己不要晕在东院。
东院典雅朴素,只有窗上突兀地贴了许多俏皮的剪纸,金鱼、喜鹊、双飞燕……
我眯了眯眼,那些剪纸的手法结构,说不出地熟悉。
月影担心我向祁恪添油加醋地告状,趁四下无人偷偷给我打扇子。
「听说太子妃少时在军营长大,竟还会做这些活计。」我朝窗上的剪纸扬扬下巴。
「嗐,是依兰小姐剪着玩的,太子妃当宝似的全贴上。」月影赔笑道。
「太子妃刚回京时,只有依兰小姐待她亲和,太子妃便对她也极好。薛家被逐出京,太子妃流水地给她寄金银细软……但今儿实在是她自作主张,你别记恨太子妃。」
她素来是个直脾气,这几句却说得遮遮掩掩。
兰花,剪纸,情同姐妹,叶家当年的请旨赐婚,叶清霜对祁恪的不甚在意……
一个不像话的猜想,渐渐浮现。
难不成……
叶清霜啊叶清霜,你还不知自己以身入局所为之人,已经和你的夫君盘算把你拆吃入腹了吧。
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:「月影,这是怎么回事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