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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,天光已散至大半,玫瑰色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,很快,漆黑的夜幕就将玫瑰色的晚霞吞噬的一干二净。

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,看着墙上的指针,从九点到十一点再到凌晨五点,天都有了亮意,

楼下的玄关处才传出细微的轻响,上楼的脚步声,

【这么晚了,怎么还没睡?】

低沉的声音,微微带着一点哑,陆泊安一边放外套一边和我说话

我看着他,一点一点的描摹着宋泊简的眉眼,从十九岁到三十二岁,彼日的少年已经蜕变成一个男人了,时间似乎也偏爱他,依旧好看的移不开眼,

从初见的怦然心动,到现在依旧喜欢,我喜欢了十三年的人,我想要度过余生的人,

我看着他如往常一样撤掉领带,摘掉手表,心脏疼的要命,像是要撕裂一般,

他不喜欢我,

我今天才知道,他不喜欢我,

我今天才知道,他之所以和我订婚,是因为气他心尖上的朱砂痣,甚至和我结婚,都是和他心尖上的朱砂痣置气的阴差阳错。

我之前以为,他深爱我的,

我垂下眼,不再看他,胸口酸涩的紧,心脏疼的喘不过来气,眼泪不听话的流了出来,

我侧过身,擦掉眼泪,从花瓶抽出一只红色的玫瑰,装作拨弄玫瑰,无事发生,

这玫瑰很美,可是,拿在手里,乱刺林立,扎的人心口疼,

【陆泊安,我们***吧】

我压下漫上舌尖的苦涩,压下几乎要将我吞噬的胸口的酸涩,装作毫不在意的开口,

空气有一瞬间的静谧,紧接着就是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向我走来,

【时婉,你这是,又闹什么,】

带着疲惫,甚至有几分不耐的语气,

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语气的不好,陆泊安压下了语气中的不耐,放缓了语气,

【小婉,今天晚上,我这几天都在谈案子,我很累,现在还很也很晚了,我们明天再谈好吗?】

他站在我的面前,白山茶香水味从他的身上传到我鼻尖,

我最讨厌的白山茶香水味,宋瑶最喜欢的白山茶香水味

我不自觉的攥紧手,而后缓缓松开,眼底闪过一抹自嘲,

他今天晚上去见宋瑶了,所以刻意喷了白山茶的香水,

我白山茶过敏,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,

你看,喜欢不喜欢,真的很明显,

可,我还是想给他机会,

我爱他,很爱很爱,从十三年前就爱,一直到现在,

【你今天晚上在哪儿?】

我抬起眼,紧紧攥住手中的照片,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

如果他坦诚,告诉我他今天和宋瑶一起吃饭,我就听他解释,相信他的解释,即使是掺杂着谎言的解释,也相信。

如果他告诉我那段往事,告诉我他和宋瑶之间的往事,

我就……原谅他,原谅所有,重新开始,

我看到陆泊安脸上有一瞬间的为难,不过,很快,神色便如常了,陆泊安转过身,倒了一杯水,将水递在我面前,

【小婉,今天晚上临时有一个会议,再加上方案突然出了问题,那个方案客户明天就要,所以才耽搁了。】

听到陆泊安的话,心底的难过要溢出来,但我还不死心,望着陆泊安,继续询问,

【晚饭,你晚饭和谁一起吃的,】

陆泊安将水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,温脉的开口,

【晚饭和项目投资人一起吃的,好啦,现在很晚了,休息吧,我保证下次不会这么晚了,】

我狠狠地攥住指尖,望着陆泊安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

【陆泊安,当真吗?】

【小婉,我何时骗过你】

我望着那染着温脉的眉眼,我低声笑了,笑的***不住,笑的喘不过来气,笑的流咳出了眼泪。

我死死攥住手中的照片,我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骗我,我想逼问出他的解释,但心脏的疼痛漫到嗓子,哽住喉头,什么都说不出,

【小婉,你怎么了?】

陆泊安语气慌乱地拭去我的眼泪,轻拍我的后背给我顺气,

【小婉,喝水缓缓,这次是我的错,我下次不会这么晚回来了】

陆泊安将水递到我的唇边,

我伸手接过那杯水,缓缓咽下,真苦,苦的咽不下,

陆泊安,水好苦,

陆泊安,明明是纯净水,为什么会那么苦,苦的咽不下,苦的想让人流眼泪,

我执拗的喝着杯中的水,一口一口,眼泪滑入杯中,就好像真如宋泊安所言,喝完杯中的水,就不疼了,

望着那个空杯子,可,疼,还是好疼,

心脏像是被死死攥住,疼的喘不过来气,眼前模糊,

【陆泊安,我疼,】

分不清哪里疼,我下意识地去摸桌子下的医药箱,“哐当”桌上的青瓷描白瓶摔落在地,一地的红玫瑰散了一地,血淋淋的,像是剜出来的心脏

【小婉,哪里疼?】

我推开宋泊安的手,向着外面走去,

头疼,心脏疼,胃疼,哪里都很疼,我分辨不出,

【小婉,是胃疼吗?你晚上吃饭了没有?是胃病犯了吗?】

是胃疼吗?我不知道,我有胃病,应该是胃疼,胃疼,

【小婉,我去请医生,你先待在这里,】

走到一半,恍恍惚惚的被抱到了沙发上,

握在手心里的照片滑落,落入满是尖刺的玫瑰里,

我下意识地去找,照片落入深处,拨开外层尖刺,已然血迹斑斑,我感受不到疼痛,继续去找那张照片,

终于,于玫瑰深处找到那张照片,被我指尖的血染了一层薄红,但依旧能看出照片里的内容

男人微微低头,拿着手巾纸拭去,满眼小心翼翼,满脸宠溺,女子微微低头,脸颊羞红,嘴唇含笑,

宋瑶和陆泊安,

多么般配,般配的令人憎恶,

头剧烈的疼了起来,我抱住头,

蓦然,被刻意遗忘的傍晚的记忆全都涌现了出来。

2,

傍晚,***的玫瑰色晚霞铺满了半个天空,

心情烦闷,索性就出去了外面的餐厅吃,顺便散散心,

这次没有去平日里喜欢的餐厅,而是去了一家朋友推荐的餐厅,想着尝尝新的口味,

古色古香的装饰,随风轻轻飘动的帷幔,轻柔的音乐,素净而典雅的餐厅,餐厅中的栀子花,开的素雅而干净,开的盛烈,

包间设计的也雅致。仿古人之雅,包间之间是屏风和帷幔相隔,只能影影绰绰看见身形,辨不清具体是谁,但声音确是明晰可辨的,

就在我吃个七八分准备离开的时候,熟悉的声音在我隔壁的雅间响起,

是陆泊安,

我欣喜的站起身,准备去隔壁包间,给陆泊安一个惊喜,下一秒,一道甜美的声音把我订到了原地,

是宋瑶的声音,

宋瑶与陆泊安,自小一起长大,是真正的青梅竹马,

【宋瑶,很久不见。】

低沉温雅的声音,我即使忘记自己名字都不会忘记这声音,

陆泊安的声音,

【确实好久不见,泊安,已经九年过去了呢,】

甜美的声音,九年过去,语气不见丝毫的生疏,反而格外的熟稔

【我们的约定,如果十年之内我回来,我就答应嫁给你。】

咖啡勺搅拌咖啡碰壁的微微响声,似乎是彰显陆泊安心境的不平静

【泊安,当年的约定依旧算数,如今,我回来了,我答应嫁给你了】

沉默弥漫,半晌,低沉温雅的声音再次响起,

【小瑶,我已经结婚了】

语气无波无浪,平静至极,

宋瑶低笑出声,左手托住下巴,明眸直直望向宋泊安

【你不爱她不是吗?你当初之所以和她订婚,不就是在与我置气,逼我回来吗,而且,如若不是那件事,你也不会与她结婚吧。】

声音依旧甜美,却带着几分轻慢,那几分轻慢,宛若巴掌,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,

我紧紧的攥住桌子,才止住冲出去和他们对峙的冲动,我不信宋瑶的话,

陆泊安他爱我,他主动追的我,他主动给我求的婚,他爱我的,他是爱我的,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,

可是,即使一遍遍告诫自己,心底依旧慌乱无比,我拼命地在脑中搜寻着记忆,搜寻着他爱我的痕迹,

我一句玫瑰糕很好吃,他亲自排了很长很长的队,我心血来潮的寻一处古寺,他便背着我走了38180台阶,我一句此处的玫瑰极美,他便买下了那里万亩***送给了我,

你看,他爱我的,

我找到了他爱我的证据,心底的慌乱减少了几分,

我望着陆泊安,期待着从他口中听到斩钉截铁的否定,对宋瑶刚刚那句话的斩钉截铁的否定,

我死死地盯着陆泊安,可是,他只是垂眸搅拌着手中的咖啡,沉默不语,

在这无边的沉默中,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,胸口越发的沉闷,我张开嘴想说什么,但嗓子却像是堵住了似的,一个字都说不出,

【小瑶,我们当时都年轻,总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,当初确实是如此,但婚姻,……】

【泊安,我不想听,泊安,看着我,你现在,还爱我吗?】

【我会为你做任何事。】

【包括爱我吗?】

【包括爱你】

……

一字一句,宛若一把尖刀,彻底穿透我的心脏,疼的喘不过气来,疼的要命,脑子浑浑噩噩,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,也不想再听清,

他没有否定,

他不爱我,

他欺骗我,

我以为的爱情,是他为了让宋瑶吃醋演的戏,

我的婚姻,是陆泊安为了挽回宋瑶的阴差阳错,

我真的,就像是一个笑话,

真是太可笑了,太可笑了,

手背上滴上一抹湿热,我低头去看,是眼泪

我伸手去擦,原来,不知何时,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吗,

真傻,我擦干眼泪,站起身,向门外跑去,

3,

【小婉,医生来了,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】

几个穿着白色大褂手提医药箱的医生随着陆泊安走了过来,

陆泊安的声音将我从记忆拉回,我望着陆泊安的眉眼,那双黑眸里的担心和心疼很真,真的我都恍惚,真的让我以为我是他的重要之人

【陆夫人,您哪里不舒服?】

医生的话,彻底将我拉回现实,我垂下眸,眼底闪过一抹自嘲,假的,那不过是他演给外人看的以假乱真的演技罢了,

我不想再见到他,就在我起身想离开的时候,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大厅响起,

【时***,我来按例问诊,】

李医生,我们家常用的中医,每月都会来例诊,每次都是清晨六点,医术是极好的,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他给我诊病,更似爷爷的存在,

我挣开陆泊安的手,无视陆泊安带来的一众医生,坐到李医生的对面,压下心底所有的情绪,露出笑意,

【李医生,劳烦了】

陆泊安脸色有一瞬的难堪,不过,或许是外人在场,他还是耐住性子,温声去送他带来的一众医生,

【时***客气了,我的工作,】

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,左右手全都把完脉后,李医生开口,

【没有什么大碍,近日里受到的***太多,脾胃也因之受到了影响,我开几幅安神养胃的药,煎服即可,时***,你本就心神不固,平日里不可太过劳神,另外,那山茶花,要离远些,不可触碰,香味,也闻不得的。】

我收回手腕,勾出一抹笑容,

【我会谨记,有劳了】

李医生收拾药箱,准备离开,忽而皱起了眉,四处找寻了起来,转头看着走过来的陆泊安,眉毛彻底皱了起来,

【陆先生,我先前与你说过,时***对山茶花过敏,轻则头晕目眩,身起红疹,重则会休克窒息,半点都闻不得的,你这身上,怎么山茶香味如此浓郁。】

陆泊安有一瞬间的怔愣,但几乎立刻就道歉,

【是我疏忽了,李医生,我下次绝不会这么粗心大意了。】

【陆先生谨记就好】

医生走后,客厅又重归平静,屋内再一次只剩我和陆泊安,

我站起身,向二楼扶梯走去,

【小婉,对不起,是我疏忽了,我……】

轻柔的,带着歉意的声音,语气诚恳,小心翼翼,似乎我是他放在心尖上疼惜的人

我停下步子,扶着楼梯扶手,背对着他站定,出声打断,

【陆泊安,我们***吧】

心脏疼的要命,心底的难过似乎要透过心脏溢出来,但我的声音却异常冷静,

在这场闹剧里,我的角色太过可笑,时至今日,我也该退场了,

我不敢看着他,我怕我会心软,我怕我会轻易原谅,我喜欢了十三年的人,我轻易放不下,

【小婉,是因为山茶花吧,我疏忽了,我的错,我现在就去沐个浴,我不会……】

温雅而带着几分愧疚的声音,虔诚道歉的语气,

我闭了闭眼,狠狠攥住扶梯,压下心底所有起伏的情绪,再次截断他的话

【陆泊安,我们***吧】

【小婉,我们冷静一段时间好吗?我们最近都太累了,三日后你的生日宴过后,我们再商议此事,好吗?】

他握着我的手腕,愧疚的,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几分祈求的语气,

我不能再听下去,我会抛开我所有的原则原谅他,或许就在他下一句的道歉里,或许就在他下一步的动作里,

我甩开他握着我手腕的手,抬步向楼上走去,

听到他随我而动的脚步声,我出声打断,

【陆泊安,我累了,】

他许是想到了我今日为了等他彻夜未睡,想到了那山茶花,想到了我刚刚疼到蜷缩的模样,升起了怜悯之心,停住了步子,

我一步一步地向楼上的走去,他注视着我,一动不动,

和我***,和宋瑶结婚,这样的结局,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结局吗,为何他如此迟疑,

突然,我想到盛荣集团那个项目,背靠第一大家族荣家的那个一本万利,只赚不赔的项目,那个即使最低投注资金是20亿,也是被抢破了头的项目,

陆泊安本来是不够资格去参与这个项目的,我父亲在其中牵线搭桥,动了好大关系,这才让陆泊安也有资格分上一口肉,

而那个项目的最终签字日期,就是在三日后,

怪不得,怪不得如此,

感受到背后的视线,我只觉得嘲讽至极,

难为他了,难为他演了这么久的戏,

4,

我的生日晚宴,恰逢今天下午项目正式签字,好事双至,父亲高兴,所以格外的盛大,圈子内几乎能邀请得到的全都到场了,

甚至第一大家族荣家的二公子都到场了,

晚宴现场,轻柔的音乐,灯火辉煌,觥筹交错,身着得体的男人女人,三五成群,嘴角含笑,或温声寒暄,或小声交谈,气氛无比的和谐,

我站在长桌旁,望着人群中举手投足间格外耀眼的陆泊安,

最终,还是不忍,

我本来想告诉父亲所有事情的原委,父亲一手促成的这场项目,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将这项目毁掉,将陆泊安毁掉,

可那耀眼的模样,一如我十九岁初见他的模样,依旧光彩耀目,依旧让人移不开视线,依旧让人一眼万年,

感受着悲痛至极却依旧不忍心伤害那抹身影的心脏,不禁自嘲,如此不争气,

我移开目光,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,

算了,

这次的项目,就当我给他的最后礼物,就当,献祭我十九岁的怦然心动,

***协议书,已然放到他的办公桌,我的名字已经签上,

今天过后,再无瓜葛。

宴会行至一半,如往常一样,会有特殊的节目,也就是我的生日惊喜,

【接下来,有请我们的寿星,时婉***】

父亲请来的,节目的主持人,我跟着灯光指示,踏上了那个搭建的高台,

台下有记者,***机,例行的宣传照,每年都会有,

就是不知为何,总感觉比往日多了许多,或许是因为下午的项目签字,我也就没多想,

第一个环节,我喜欢的乐队唱的生日歌,当然,也是带动气氛,

第二个环节,点蜡烛许愿的环节

第三个环节,是我拆家人送的礼物,回赠祝福的环节,灯光刚刚打到我身上,

突然,刺啦——刺耳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,

刺耳的声音刚刚消失,一段录音就在整个大厅播了起来

【宋瑶,很久不见。】

【确实好久不见,泊安,已经九年过去了呢,】

【我们的约定,如果十年之内我回来,我就答应嫁给你。】

【泊安,当年的约定依旧算数,如今,我回来了,我答应嫁给你了】

【小瑶,我已经结婚了】

【你不爱她不是吗?你当初之所以和她订婚,不就是在与我置气,逼我回来吗,而且,如若不是那件事,你也不会与她结婚吧。】

【小瑶,我们当时都年轻,总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,当初确实是如此,但婚姻,……】

【泊安,我不想听,泊安,看着我,你现在,还爱我吗?】

【我会为你做任何事。】

【包括爱我吗?】

【包括爱你】

【所以,你会***,然后娶我吗?】

【小瑶,婚姻不是儿戏。】

【你为何迟疑,你明明不爱她,是因为和她结婚了十年,日久生情了吗?你爱上了她是吗?你不爱我了是吗?】

【小瑶,婚姻不是儿戏,需要处理很多事情,你给我一些时间来处理好吗?】

【泊安,你曾经许诺过要娶我的,现在不想娶了是吗?你要食言了是吗?】

【我自然是愿意的,给我一些时间,处理好后我就来娶你,小瑶乖一些,再等等】

那日我亲耳听到的声音,虽然我只听到前半段,但却一丝不差,

录音到这里嘎然而止,

短短十几分钟的录音,不长,但一字一句,化作个个尖锐的利刃,狠狠地贯穿我的心脏,血肉模糊,心如刀割,疼的无法呼吸,

即使是第二次听,还是悲痛的招架不住,

我站在台上,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,同情的,嘲笑的,不敢相信的,嘲弄的,看好戏的,小声讨论的,

一道道目光,一句句声音,彷佛化作一把把尖刀刺入我的脑中,疯狂地撕扯我的神经,头疼欲裂,我想逃离这地方,

但我不能逃,不能走,圈子里近九成的人都来了,我不能这样走了,

我站在那高台之上,像是一个小丑,可怜至极,可笑至极,可我却不能离开,只能任人评头论足,嘲弄看戏,

只能任心脏痛的要窒息,却只能攥住手指,装作镇定,

【怎么回事儿,愣着干什么吗?去看是谁动了手脚,】

父亲震怒的声音,

【误会,这些都是误会,听我解释……】

在远处的陆泊安拼命往这里跑,

【今日倒是有好戏看了,这晚宴真不白来,】

【如果这是真的,这时***的婚姻还真的像是个笑话,平日里看着两人和睦,现在看来真是可笑,】

【谁能想到,陆泊安是这样的人,】

【这样的丑事都能被搬到明面上来,真是可笑极了。】

声音掺杂在一起,似乎要生生撕裂我,头疼欲绝,

我看着气喘吁吁跑到高台之上的陆泊安,狠狠攥住手指,压下所有情绪开口,压下将要流出的眼泪,一字一句开口,

【陆泊安,这录音,你怎么解释,】

声音不自觉地颤抖,我死死咬住下唇,压着窒息般的难过,

陆泊安拿过话筒,

看到陆泊安上台,整个现场都安静了下来,

【大家听我说,这个录音是个误会,我和宋瑶确实说过这些话,但是这是误会,这些话都是为了配合医生的治疗,宋瑶她……】

一道轻柔甜美的,带着疑虑的声音打断了他,声音不大,但整个晚宴现场都极静,她的声音就这么不轻不重地传到了整个会厅

【泊安哥,误会是什么意思?这些就是你对我说的话啊,你对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吗?】

【你说过的,你绝不会对我说谎,泊安哥,你也要对我食言了吗?】

声音颤抖着,单薄脆弱,似乎要流泪,

宋瑶的声音,我顺着声音寻找宋瑶,

宋瑶正坐在长桌旁的长凳上,身着淡白长裙,像是一只单薄脆弱的白蝴蝶,拿着一朵开的正盛的红色玫瑰,

白皙柔美的手轻轻摩挲着玫瑰的尖刺,指尖微微渗血,她却全然不顾,那双如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泊安,就好像这世间再无一物,只余陆泊安一人,

我看见陆泊安看到宋瑶脸上一瞬间的惊愕,而后,是为难,破天荒的,我在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如此深重的为难,

陆泊安转过身,看向宋瑶,而后掠过高台下的宾客,最后,将目光落到我身上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

那一眼包含的太复杂,歉意,愧疚,决绝,混杂在一起,让人看不清,但让人悲痛。

转而,那张惊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,嘴唇一张一合,似乎是对我说了一句话,

无声的唇语,我看不懂,也无力去理解,

再转过身的时候,那双眸子里的为难已经消失,重归往日的平静。

【……录音里的话是真的,没有误会,我很抱歉,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全部负责,我……。】

声音依旧温雅,依旧掷地有声,

但一字一句,生生砸在我的心脏上,心脏涌来的疼痛几乎要吞噬我,

我攥住话筒,死死咬住下唇,血迹弥漫在唇齿,才生生站在这成百上千的压得人无法呼吸的异样的目光中,

我攥住话筒,几次想要开口,但喉头似乎被哽住,鼻子发酸,我什么都说不出,眼泪总是先一步落下,

我死死咬住舌尖,刺痛与鲜血一同涌出,才生生压下这几乎要吞噬我的情绪,

我擦干脸上的泪,望着陆泊安,一字一句开口,

【陆泊安,我们之间结束了,***协议会送到你办公室,我时婉,从此,与你再无瓜葛】

语音落下,终于,我强撑不住,朝着门的方向跑去,

闪光灯疯狂的闪烁,嗅见大新闻兴奋的声音

【陆泊安,你好的很,你竟然敢如此愚弄我女儿,你真当我是吃素的,你……】

父亲震怒的声音,

【婉儿……】

母亲心疼我的声音,

【这今天,可真是演了一场大戏啊。有趣,有趣,】

【这时婉,平日里还说陆泊安如何如何爱她,笑死我了,真是笑死我了】

【这样的丑事儿竟然被拿到了明面上,要我,恐怕都要羞愧的自尽了】

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,一块儿往我脑子里钻,头疼,似乎要撕裂了一般,

【小婉——】

【婉儿——】

眼前景象模糊,发黑,彻底失去了意识,

5,

等我再次醒来,是在医院了,白色的天花板,浓郁的消毒水味,

【婉儿,你感觉怎么样?】

满是担忧,满含心疼的声音,还带着一丝哭腔,是我妈妈,

我转过头,握住我***手,脸上挤出一抹笑容,安慰的开口,

【妈妈,我没事儿,就是,有点累。】

真的好累,好累,

就好像独自在路上走了好久好久,久到忘了出发的目的,久到麻木路上的风景,久到只剩满身的疲惫,

【乖女儿,受苦了,陆泊安他敢这么对你,我和***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。】

陆泊安三个字像是一根长针狠狠地刺入我的脑子,剧烈的疼意传来,尖锐的声音在耳朵响起,眼前一阵恍惚,

我下意识地捂住头,蜷缩在一起,浑身发抖,

【妈妈,我不想听到他,我不想……听到他,我不想……我不想,】

【好,妈妈不提他,妈妈不提,小婉别怕,小婉——】

【医生,医生——,快看看我的小婉,她……】

【患者家属,您先别急,李***,这个患者……】

嘈杂声,混乱声,眼前的景象在模糊,重影,我闭上了眼睛,

自那次闭眼之后,我好像睡了好久好久

上次听到两个***小声的讨论我的病情,

他们说我得了严重的创伤应激综合征,

我问妈妈,我是不是得了严重的病,

妈妈说我没有事儿,只是累了,再过些日子,就接我回家,只是眼神好悲伤,

我无力去分辨谁对谁错,但我觉得妈妈是对的,我没有生病,我就是累了

我只想休息,好好地睡上一觉,

时间似乎过了很久,浑浑噩噩的,我辨不清时间,我只感觉恹恹的,我只感觉很累,很困

终于有一日,医生说我可以回家了,

我很开心,医院的消毒水味好难闻,我想回家了,

回家后,我的医生就换了,换成了李医生,

李医生说我好好休息,好好吃药,很快就会好起来的,

他是个和蔼的老人,他说我像他的孙女,

这是话术,之前,他的孙女感冒时就是被这么骗着喝下苦兮兮的药的,

黑乎乎的汁水,真的很苦,但我还是喝了,或许是因为他的话术管用

或许是我的潜意识一直想变好,

他的孙女是个活泼的小姑娘,***岁的样子,灵动活泼,生机勃勃,

我清醒的时候,有的时候会打开窗帘看她在公园里玩耍,

我从小身子就弱,现在更是恹恹,

她身上的朝气蓬勃,令人艳羡,也令人欢喜,

我还是会昏睡很久很久,还是会感觉恹恹,什么都提不起兴趣,

但我总感觉,我的身体只是怕痛,它遇到了刺它的尖刺,疼的刺骨,所以将自己躲了起来

在春暖花开,山青水绿的时候,它会走出来。

我会等,慢慢等。

夏天过去,迎来了冬天,漂亮的雪落满了枝头,染了一地的银白,

我坐在屋内,看着窗外的银白,

自从那次之后,家人不再在我面前谈论陆泊安,

家里的佣人也不对他忌讳莫深,

但他的消息总还是完全不能避免,

我听说,

由于种种原因,他在国内的公司破了产

他们家族的大部分企业全都移到了国外,

他去了国外,宋瑶也去了国外,

自此,他就连同宋瑶一同,杳无了音信

或许也可能,是我不关注,所以,没有了他们的消息,

我起身,向着玫瑰暖房走去,

陆泊安到底怎么样了,不重要,一点也不重要,

倘若他真的杳无音信,我与他再不相见,这就是我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,

6,

时隔两年,每天用的药的数量在减少,昏睡的日子在减少,李医生说我在好转,

我也感觉到了,那种绿芽冲破泥土,要活过来的感觉,

半年前,陆泊安回来了,

他冲过来见我,他给我道歉,他说他爱我,他说他和宋瑶是误会,他有苦衷

他说了很多,我大多都记不清了,只知那日一见到他,头就开始隐隐作痛,心底发闷,脑中有声音尖叫着要远离他,

我让管家将人赶出去,

自那日之后,拒绝听他的任何消息,拒绝与他见任何面,

在外面难免的听到他的消息,不可避免地会碰见,

所以,我大多数时间都窝在老宅里,尽可能地避着他

今天天气是极好的,在老宅时间太多,想着出去散散心,便和朋友约好了去山中游玩,

今天晚上天格外的晴,露营是不错的选择,

我拿了一套宽松,便利爬山的衣服换上,

【哐当】

调制的冰泥面膜掉落在地,黏腻腻一片,我皱了皱眉,正想找人收拾,敲门声就传了过来,

【进】

【***,陆……陆……】

是佣人小陶,不知道怎么开口,犹豫再三的声音,

【好好说话,】

我没回头,继续束头发,头发束好后,我挑了一个小巧的手表,将其放在手腕上准备戴上,

【***,陆……陆泊安陆先生找您,现在就在门口,您要不要见见,】

“哐当“,手表掉落在地,恰巧的,掉落在调制的冰泥面膜上,

我怔怔地看着掉落在地的手表,

表脏了

【***……陆先生都在门外等了您二十三天了,前些日子还中暑了,从早到晚,一天都没有缺,好可怜,***……】

真可惜,我最喜欢的一块儿表,本来还想带出门的,

一道震怒的声音打断小陶的话,刘管家的声音,

【小陶,你在胡说什么?快出来,快点出来!】

小陶被刘管家推到门外,刘管家看着我,满脸的慌张和恐慌,

【很抱歉***,她是新来的,不懂规矩,是我没有管教好,我……】

好吵,我看向刘管家,皱起眉,出声打断,

【刘叔,手表脏了】

刘管家看着我,神情愈发恐慌的神情,

【***,我这就去收拾,您一会儿要用吗?高级调表师半个小时就能到,我……】

心底升起一抹烦躁,刘管家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,我不耐的打断,

【扔掉,我不想再看见这个手表了】

【是】

我从手表盒里重新拿出了一个手表,戴在手上,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,还不错,

【刘叔,门外的东西该处理就处理,】

【是】

脏掉的手表,就应该被丢在地上,就应该被丢弃,一点都不可怜

7,

挑了一个舒适的鞋子,想了想,又挑了一个遮光的帽子,虽然山上的温度低些,但天气确实炎热,

***响起

张纤,我的好友,也是此次一起去爬山的玩伴之一

【你们已经出发了吗?稍等我一下,我也将要出发。】

伍燧山,刚刚走下车,一道明丽活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,

【小婉,在这里!】

我抬眼望去,看到了张纤,李阖,封杉,我的好友,

我嘴角挂上笑容,向着三人走去,

【张纤,李阖,封杉,好久不见】

【你终于肯出门了,你再待在家里,就要长霉了】

【已经长霉了,家里都是霉菌,给你们每人送点?】

【我们不需要,不过,我带的学生在培养皿里死活培养不活霉菌,你倒是可以给他们送点,想必会欣喜若狂!】

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】

玩笑话说完,就开始一起上山,

一路上,谈趣事,谈项目,谈天气,谈异域风情,气氛融洽,

时间过的也是非常的快,转眼之间,山已经爬了一小半,时间也已经临近中午,

【这里有一个小店,我们午饭就在这里吃吧,入乡随俗,正好也可借此休息一番,】

【可以,我真是累了!】

【我也是,真的爬不动了,累死了!】

山间的小店,没有什么包间雅座,不过桌子与桌子之间有一个垂下来的布帘相隔,倒也不错。人声鼎沸,热闹非凡,

饭菜上来,动筷之后,我们几个也不再说话,食不言,寝不语,我们几个家族内几乎不成文的规定,

我们不谈话后,周围的谈话声渐渐的倒是传入到了我们的耳中,

【荣家的三***订婚了,订婚对象竟然是李家二公子,不是,荣家三***到底看上那小子什么了?】

【李家?荣家?李家这下真是攀上高枝了,我真的羡慕,荣家***怎么不看上我啊!】

【哈哈哈哈哈,看***?可别白日做梦了】

【你们知道吗?南山的玫瑰别墅全被买下来了!】

我闻言一愣,可惜了,我还想在那里买一栋,我喜欢玫瑰,玫瑰盛开的季节,那里是美的不似人间的地方

【玫瑰别墅?这个我知道内幕,我听我表哥说,时家二***时婉极其喜欢玫瑰,陆泊安为了挽回时婉,将玫瑰别墅全都买了下来。过几天就要全都转到时婉***的名下了。】

【时婉?陆泊安?他们不早就***了吗?】

【是啊,当时场面,闹得那叫一个难堪,在时婉的生日宴,陆泊安当众说喜欢宋瑶,结婚了十年,被蒙在鼓里十年,啧啧,】

【那现在陆泊安是什么意思?不是不喜欢时婉,这大费周章的是干什么?】

【要我说,人都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,】

【不对不对,要我说,宋瑶死了,陆泊安念着,】

【不过,陆泊安为了挽回时婉,那是下了血本了】

【什么,怎么讲?,说来听听?】

【李记甜点,你知道吗?】

【谁不知道?数百年的老店,甜点的口味一绝,有时排队都买不到呢】

【陆泊安买下了这个铺子,现在这个铺子只做玫瑰枣糕,就因为时***喜欢】

【还有,你知道时婉在荣家晚宴的那个惊艳至极的晚礼服吗,那是天才设计师杰斯的作品,那个设计师出了名的性情古怪,油盐不进,】

【还有,上一次,时***去镜心湖,时***不过说了一句枫叶极美,只是人太多,后脚陆泊安就将那片净心湖全部买下,只要时婉***来,管理者会自动为时婉******人数。】

【还有,还有,陆泊安在温室里为时婉亲手种植了千余朵红玫瑰,】

【这个我知道!陆泊安现在每天都在时婉住的地方守着,从清晨到日落,每日去都带着一束他手植的玫瑰。】

【还有,还有……】

一字一句,句句不离陆泊安,

听他们的描述,陆泊安做尽了桩桩件件爱我的事,爱极了我,

听他们的描述,好像我才是陆泊安心间上那至死难忘的朱砂痣,

听他们的描述,好像我才是陆泊安心上第一人,

那些人说的是真还是假,

我不想探究,也不想知道,

我不想再听,我只觉得恶心,

我抬头,看向午间的阳光,淡金色的光,亮的要晃眼睛

本来,心情挺好的,

【我吃好了,去买些水】

我放下筷子,转身离开,

8,

那次爬山之后,我不再出门

陆泊安却像是失了理智一般,

他放漫天的烟火,烟火里写他错了,他爱我,

他用直升机在我的住宅上空用彩带给我道歉,

他买下广告牌,说他错了,说他爱我,

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给我道歉

他无所不用其极的说爱我,

可,我已经不想要了,他的爱和道歉,我全都不想要

我只想此生与他再无瓜葛

我想不通,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

我想不通,他为什么这么逼我,

为什么不放过我,

我已经因此差点丢了半条命,还不够吗?

是不是只有死了,才可以解脱,

渐渐入秋了,

空气中带着凉爽的秋意,三四点,太阳不冷不热,

我拨弄着手中的红色玫瑰,懒懒地晒太阳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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